《创业邦》杂志 文/翟文婷
当年，国人以格莱珉机构为标杆，希望能将他们的小额信贷模式进行一次完美复制，惠及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但是具体实践起来，却发现并不成功。除了缺乏实操经验和针对性的引导措施以外，以农行为主的小额信贷发放机构还没有比较成熟的市场化运作意识是关键所在。经调查显示，中国的小额信贷产业比印度、孟加拉、南美要落后20年。
近年来，国内出现的一批P2P（个人对个人）小额信贷服务中间平台正在试水这一领域。他们本身不吸储也不放贷，而是将有理财需求的出借人和有资金需求的借款人“配对”，提供一个自然人之间的借贷交流平台，之后向借款人收取服务费作为收入来源之一。
除了面向广大农村，P2P小额信贷服务平台还对都市教育培训、消费、微小企业主等市场提供借贷服务。他们希望通过“个人对个人”的互动模式能够覆盖到更广泛的人群。
小额信贷给了谁？
因为有过新东方教师的从业经历，创立宜信之前，唐宁参与了一些教育机构的孵化和投资，对高成长的IT或语言教育培训机构的运作熟稔于心。这类机构采取先收费后入学的运作模式，对于企业自身来说意味着良好的现金流，但对于那些有着刚性需求却资金不足的受教育人群来说，是横亘在中间的一道门槛。
与美国成熟的教育培训信贷市场相比，国内明显滞后。所以，曾师从国际小额信贷之父尤努斯教授的唐宁，最早也以个人的名义向一家培训机构的学生提供借款，同时这也让唐宁动起了脑筋。他联想到中国还有数目庞大的中小企业主，包括成倍激增的网商群体，一直没有通畅信贷渠道，而实际上他们对单笔资金需求的数目并不是很大。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日渐兴起的中产阶层，随着财富的增长对投资理财的需求也显现出来。由此，他认为实施中国P2P小额信贷模式的条件具备且市场前景可观。2006年，唐宁成立了P2P小额信贷服务平台——宜信。
初创期的宜信，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和运营成本，将市场锁定在都市的大学生、教师、公务员、白领等目标人群身上，并通过和樱花日语、安博教育等培训机构、车行、数码产品销售商、婚庆公司等企业结成伙伴关系，展开合作。
申请人需要向宜信平台提交居住信息、劳动合同、社交网络、信用记录等详细的个人资料，待平台审核通过，将此借款人推荐给一些已经出借或潜在出借人。如果双方达成借贷意愿，由他们自行谈定利息并签订借贷合同。宜信的官网显示，教育培训贷款的最长还款期限为24个月，一般个人贷款则为48个月，后者相应的贷款金额最高也可达30万元。
合同签订之后，出借人将资金通过银行账户汇至借款人，同时，借款人向宜信平台支付事先谈定的服务费。利息和服务费比例，通常都按平台促成借款的额度、期限及借款人的信用评估情况动态决定。一般来讲，服务费比例在信贷额度的1%～10%之间，借贷双方的利息在2%～12%之间。
最后，借款人按照合同约定的方案进行还款。大多数人群选择分期还贷，或自借贷之日起，或自培训结束落实工作起。出借人可以选择自行收取或由宜信代收还款，甚至有的将收回的账款直接投入到下一轮的借贷行为中。
据唐宁介绍，针对都市的小额信贷额度，普遍在一两万元左右，经过几年的市场积累，已经覆盖到几万人群。也就是说，光宜信一家就做到数亿规模的市场。
这与国外同类型的Kiva和MicroPlace只向全球贫困农户提供小额信贷服务有所不同。直到2008年底，宜信推出“宜农贷”之后，才将国际上针对农村贫困人口的小额信贷模式复制到国内。
在广大农村宜信与当地扶贫社或妇女发展协会等小额信贷公益组织有着合作关系。具体的操作流程是这样的：由扶贫社收集贫困农户对资金的需求，经过评估筛选，与农民签订贷款合同，向其发放贷款；然后扶贫社将这些农户的信息发布在宜信的平台；在此看到信息的出借人如果有意愿向这些农户提供帮助，就将款项汇至扶贫社账户，也相应地获得了与农户的债权。
宜信的参与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扶贫社长期资金匮乏的困境。这些机构因为不能吸储，资金规模往往只有几十万元、一两百万元，极大地限制了向农户提供信贷的数量与规模。唐宁介绍，从2009年4月至今，“宜农贷”P2P信贷助农平台已经为近500名中国农民对接了近150余万元小额信贷创业资金。
信用的双面性——资产与风险
实际上，P2P小额信贷模式是重回江湖。只不过，传统意义上的P2P借贷关系是以抵押担保为主，而以宜信为代表的第三方平台提供的小额信贷服务，双方交易基于信用，无抵押无担保。这是创新的重点。唐宁表示，“相信国人有信用，信用有价值，是P2P小额信贷模式发展的根基。”
但是针对国内没有可循的信用体系的现状，无抵押无担保的借贷关系要想发挥规模效应，对宜信这样的服务平台管控风险的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对此，有着丰富的国外投行从业经历的唐宁认为，从信用理论和实践积累来讲，风险控制主要集中看一个人的还款意愿和还款能力。
宜信在全国20多个城市设立了服务网络，负责对借款申请人的职业、创造价值的能力、居住稳定情况、家庭及社交网络等基本资料进行调查审核，逐步筛选出在未来不太长的时间里，具备一定还款能力的申请人。然后将这些人的资料发布到宜信平台，让已有或潜在出借人进行选择。这样严格的审核下来，一般申请通过率只在百分之几左右。之后，双方在借贷合同中，还会明确规定款项不得挪为他用。在农村，则实行“五户连保”的制度来约束借款人。
从借款人一方来讲，小额贷款的还款方式很灵活，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不同的还款方案。拿培训教育举例，学员可以选择一边培训一边还贷，或者培训结束两个月找到工作之后再执行还款协议。借款人在获得充裕的价值创造之后，再把一部分价值返还给出借人，小额短期的还款压力并不是很大。
而就出借人来说，一笔资金拆分成几笔小额、分散地借给不同需求的人，就好比是把“鸡蛋放在几个篮子里”，有效降低了风险，就算其中一两个出现问题，并不会影响整体收益。唐宁反映，通过小额信贷出借资金的历史普遍收益率在10%以上。
除了在各个环节把控借款人的还款能力之外，宜信还深入借款人之中进行全过程的信用教育，强调信用的重要性，增强他们的还款意愿。
但是唐宁表示，“我们会通过正面、侧面了解申请人的借款用途，在使用过程中也会进行跟踪，并且通过信用教育告知借款人正当消费、正当投入，做能够长期受益的事情。但是因为相比大额度的信贷，我们从事的额度很小，要想完全直接对应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做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存在的，我们只是尽力把风险分散化。风险被分散了，也被每个人承担了。只是通过小额分散的方式让大家有能力承担，并且能获得相应的回报。在和培训机构或商家合作中，能更为准确地知道资金的去向。”
宜信遍布全国各地的服务网络也负责提醒借款人按时还款，假如出现延期滞后或拒绝还贷款的情况，他们也会全力协助出借人追讨本息和所有的罚息及滞纳金。万一成为坏账，宜信也会通过“还款风险金”代偿全部或部分本金和利息。唐宁称，历史数据显示平台坏账率仅为1%左右，就是贫困农户的还款率也达到98%。
P2P还处在萌芽期
P2P小额信贷模式的兴起，也引起了风投的关注。据内部人士透露，近期宜信已经获得一笔风险投资，计划在P2P小额信贷这一领域加快攻城拔寨的速度。对此，唐宁的态度是，“风投的介入预示着这个行业的腾飞，也预示着中国这样一个行业允许很多企业参与进来，并且逐步成长起来。最有经验的投资机构对行业的生命力、成长性有很好的判断。春江水暖鸭先知嘛。”宜信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宜信也在尝试平面报纸、网络、户外、地铁公交广告、DM直投、公关活动等多种多样的市场推广方式。
目前国内的小额信贷规模究竟有多大，还没有足够全面的官方统计。唐宁的观点是，“市场刚刚起步，机遇非常大。”有一组农信社和银监会的数据显示，至今近7000万家的农户每年得到大概3700亿～4000亿元规模的小额信贷帮助。其他公益性社会团体的业务量在10亿～20亿元之间；小额贷款公司和国内村镇银行加起来保守估计在上百亿元左右。中国银监会最近提出发展1294家新型农村金融机构的计划，对小额信贷有需求的人群来说，一定程度上是个利好消息。
从资金去向上看，这些小额贷款的分布区域还是主要集中在农村地区。城市大额度的消费群体除了信用卡业务之外，对小额信贷的选择余地有限。就连跟宜信一样打着无抵押无担保旗号的消费金融公司想在这一市场分一杯羹时，唐宁也很大度地回应，“二者之间的业务有一定的相似性和重叠度，但国内金融市场巨大，又处于萌芽阶段，现在的参与者还是比较少。消费金融公司的出现，对培育、丰富整个金融市场，反而是一件好事。”
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面对都市的信用人群，通过小额资金帮助的方式，为他们长期发展创造机遇进而提高他们的生产生活水平，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2007年，美国私营机构和个人提供的教育培训信用贷款就达200亿美元。就农村来说，在过去的二三十年，以尤努斯教授和其他先行者为代表，以小额信贷帮助了南亚、拉丁美洲几百万的贫困人口。“在这个阶段，这两个市场的机会，中国都具备了，所以我很看好中国市场的前景，”唐宁说，“只是行业处在发展早期，大家还存在一个认知的过程，还需要做很多前期的工作。”
